《子不得不语》在线试读
昨夜被黑光击中的官员过多，杭之乐只记得零星几个。朗御史就是其中之一。
“杭兄！”
司少荪正出门有事，看到杭之乐站在府衙前探着头往里瞧。
“司大人。”
“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杭之乐仔细问了司少荪，只知道御史昨日回去之后除了多去了官房外没有其他的异常。
“怎么了？”
“没啥事没啥事。”
眯着眼看杭之乐，司少荪一脸“我懂”的样子。
“我知道，你以后想知道什么随时来问我。”
司少荪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科考举子那么多，每个都想找能依傍的朝官，以后官场之路也好走很多。
知道司少荪是误会了，但是这个误会正好，给了他很多方便之处。
“嘿嘿，那其他大人喜好什么的你也知道吗？”
趁着这个机会，杭之乐正好问全了，以防有什么被自己忽视了的。
“户部高大人最近忙着钱粮造册的事，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没事你别上赶着去讨嫌。”
“工部李大人这几日和他那不孝的儿子正吵着呢！你要是有什么可以去找他儿子，他儿子正缺钱花，反正过阵子父子俩好了，你就能搭上李大人了。”
......
说了很多，临了又加了一句，“郎大人昨天起就不太舒服，反正有我，你有什么可以随时和我说。”
杭之乐听了那么多，没有自己想要的一点有用内容。
官员那些喜好，他有心，奈何兜里没钱。
想要和这些官员搭上话什么的，没有钱就先别想了。
和司少荪告辞，回程路上，杭之乐心想难道确实是没什么事，是他多虑了？
眼前的屋子慢慢都变成了烂泥和茅草糊的，年年破，年年糊，墙上一层一层清晰又明显的印记，杭之乐知道自己到家了。
巷子里老张叔正蹲在村口抽旱烟，发黑的手指和旱烟杆子已经快分不出来了。
冬天地里没什么农活，老张叔儿子儿媳妇都去了城里干苦力活，给家里添点生计。老张叔每天就带着孙子等在家。
看到杭之乐回来，问了一声干啥去的。
杭之乐如今也是要走马上任的人，巷子里都从心里祝贺着，还叮嘱杭之乐在外面见到人得会说话。
剪子巷里的人都不愿意和官家打交道，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可到底是长辈，在杭之乐面前还是多操心了。
杭之乐笑着听着。
“你最近啊，少出门，尤其是晚上，都要去当官了，别被不知道什么妖怪给霍霍了。”
巷子里婴孩那件事给大家伙都吓到了，从那之后什么都会扯上妖怪。
杭之乐这些天也听了不少，没当回事，瞎四爷和青桐就在家待着呢，他一点也不担心。
可是现在听到，就得留个心眼多问点了。
“老张叔，你是看到啥了吗？”
在脚边的石头上磕磕旱烟斗，烟灰散在地上，老张叔又吸了两口，“昨天晚上啊，一股子寒风吹过来。”
老张叔每天晚上烧好饭就等着儿子儿媳妇回来，孙子在外面玩，不知道饿是不知道回来的。
孙子推开门嚷着要吃饭，带起了一阵风，也不管门没关上就直接坐桌子边上。
老张叔去关门，一阵寒风，眼都吹眯秋着，等睁开眼就看到门前山上一片黑影。
“那是什么啊？”
“没看清。”
老张叔觉得是自己老了，说不定都是自己眼花，黑影什么的压根都没有。
等回家问了瞎四爷，才知道老张叔说的的确发生了。
“为什么老张叔能看到呢？”
“婴孩和老人魂魄都不稳，容易遇见。”
哦......是这样，那！
杭之乐突然反应过来。
“那也就是说，昨天我看到的那黑气是来剪子巷这了？！”
剪子巷地处城东，北面不远处就是老山，山不大，但是有不少野物，剪子巷里的大人平时吓唬小孩都是“小心老山上野兽下山吃了你！”
“那你们俩咋不管管啊！”
瞎四爷和青桐跟没听见似的。
哦......
他俩说了没啥事，让他别担心来着。
好好好，就他没见识，非得要亲自知道知道发生了啥。
晚上去杨婶那凭着他一张嘴，说的杨婶心花怒放的，给了杭之乐一堆吃的。
杭之乐从小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长得俊，又是个会读书的，街坊谁家都拿来和自己孩子比。
如今长大了，瘦瘦高高，巷子里的婶婶婆婆看到就想多喂点吃的，生怕给饿到。
杨婶就在杭之乐家旁边，隔三差五就给杭之乐投喂，如今看到杭之乐自己过来找吃的，很是高兴。
说了一晚上话，杨杰宝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堪比道边没人疼的苦瓜菜。
“他才是你亲生儿子吧！”
话音很吃醋，杨婶听不见。
准备了一天的粮食杭之乐上了山，杨杰宝搁后面背着。
“为什么！”
杨婶知道杭之乐要去山里逛逛，害怕他一个人不安全。
“你看看你，这么多年都没长几两肉，大冬天的一个人跑山里去干嘛！”
拗不过杭之乐，也不忍心像自己家孩子那样打骂，只能使唤自己儿子跟着。
“你好好陪着，我也放心点。”
认命的背着东西，杨杰宝不知道杭之乐是哪根筋不对。
“你到底为啥来啊？”
杭之乐无物一身轻，走在前面，没半点不好意思。反正四爷说了没事，他就想知道发生了啥，有杨杰宝一起也是好的。
“你知道吗，山里没准有点宝。”
没法和杨杰宝说他看不到的东西，只能用这个借口了。
“宝？！什么宝？！”
“我也不知道，昨晚上做了个梦，梦里老山闪闪发着光，我就醒了，你说，是不是有点什么？”
“那还不赶紧！”
说到宝杨杰宝就来劲了，东西不累了，腿脚不酸了，一步当三步，走的飞快。
走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在哪。
杨杰宝靠在树根上，啃着糠饼。
“你梦里是哪发光有宝啊？”
冬天冷，冻的糠饼又硬又冷，杨杰宝咬在嘴里，得用口水濡湿了才咽的下去。
“我也不知道。”
杭之乐自己也不知道老山哪里能找到他想找的，只能是满山头瞎转。
“那我们回去吧。”
山里天黑的早，已经泛起浓雾了。
“嗯......走吧，应该是找不到了。”
杨杰宝有点丧气，还以为能发个意外财呢！
“哎哟，拉我一把，腿麻了。”
两人朝着山下走，山里已经看不到光了，只有点晦亮。
没走几步，杭之乐看到山中一层层黑气起来了。
赶紧抓着杨杰宝。
“怎么了？”
“你看点什么没？”
“你别吓我啊，看到啥了？”
那就是说杨杰宝看不到？？
那就是找到了！
杭之乐手一紧。
“怎么了怎么了？”
杨杰宝被杭之乐抓着，一下就吓到了。
远处一阵黑气席卷过来。
绕着二人环绕，虽说杭之乐身上有青桐施的符箓，此刻符箓没有任何异样，应该是没什么事，但架不住他眼前看到的黑气啊。
“啊啊啊啊这什么鬼东西啊！！！”
谁能被黑气卷着还淡定没事啊！！！
听到杭之乐狂叫，杨杰宝啥都没有看到，实在不知道杭之乐怎么了，跟着也使劲叫。
“啊啊啊啊......到底怎么了你快点说啊啊啊啊啊！”
黑气在他们身上卷了又卷慢慢散开。
杭之乐镇定下来，拍着自己胸口，整个胳膊都被杨杰宝进抓着。
“大哥你赶紧说啊怎么了？”
在杨杰宝眼里，杭之乐就是突然尖叫，然后突然镇定，啥也不说，换谁谁不怕啊！
杭之乐刚想安抚杨杰宝，那阵黑气发出一阵的“呦呦”之声，慢慢聚在一起。
是头鹿。
四肢细长，蹄脚狭尖，头上巨大的树冠角，通体斑纹。
因为黑气的原因，浑身上下都黢黑，泛着黑光，在只有他两人的山里显得诡异。
偏偏那声音又让人觉得很清灵，听着都觉得自己脑子干净了很多。
“什么情况？”
壮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杭之乐看到黑气凝聚的鹿偏了偏头，双眸盯着他。
眸里透着黑光，有点吓人。
在杭之乐身上的青光符箓亮起那瞬间鹿眸里的黑光沉隐下去，变得干净。
青光符箓随即也沉寂。
再抬头看向鹿，不再是刚刚那瘆人的样子。
通体雪白，莹莹白毛在风中飘逸，出尘柔婉。
那硕大的鹿角在头上，茸茸的，很想动手摸一摸。
眼瞳清澈，偏头看向杭之乐，淡淡的审视，杭之乐觉得没有恶意。
“你，你怎么了？”
脚钉在原地，杭之乐身子向前倾，想碰不敢碰的样子。
没想到的是白鹿朝着他走来，速度很慢，杭之乐身上同时泛起青光。
青光朝着白鹿射去，触碰到白鹿时显现出青桐树的样子。
高大，翠绿，枝叶繁茂。
白鹿停住，歪头看着，片刻后弯曲前蹄，身子慢慢卧在地上，靠着青桐树。
青桐树上的流光顺着白鹿萦绕，好似在轻抚。
半刻钟后白鹿身形渐渐透明，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青桐树也回到杭之乐身上。
“怎么了啊！！你倒是说话啊......”
杨杰宝紧接着刚刚说的话和动作，杭之乐刚刚经历的一切只他自己有感觉，在杨杰宝看来杭之乐就是愣在原地被吓傻了的样子。
“没......没什么。”
这也没法说给杨杰宝听啊，说了估计会当成他脑子不清醒被吓傻了应该。
“......”
僵直着身子，手还是紧紧攥着杭之乐的衣服，杨杰宝木着眼看他，你觉得我信吗？
从山上急急忙忙回去，杭之乐要问青桐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都不说，真是急死个人。
杨杰宝嘟嘟囔囔回去，没理会杨婶问话，缩到被子里就睡。
“你个臭小子，能指望你点啥！！”
杭之乐跑回家里青桐不在，瞎四爷说他有点事。
“和那头白鹿有关吗？”
叹口气，瞎四爷点点头。
那头白鹿在山中自在生活，没有成为精怪，但是也隐隐有了性灵，如果没有被猎杀，再有个几百年应该也能和青桐一样。
可惜，皇城里天子位高权重，为官为属者只得尽一切之力搜罗天下奇珍异宝。
冬日猎物本就稀少，可皇城临近年末各种宴席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隆重，奉命的官员施压到猎户。
“于是，白鹿就成了一道菜......”
杭之乐猜到了，腊八那天朝宴他小小书生见到的已经够震惊的了，更何况权利巅峰上那些人所吃所喝呢？
瞎四爷摸着羊胡子沉沉点头，它在这世间很久很久，即使见得再多也会心觉怅然。
所以它不想让杭之乐知道这些。
它们本就是山间水里的物，机缘之下才得了性灵，有了人识，可惜时间太久，那点机缘也慢慢要消失了。
如果......
瞎四爷浑浊双眼看着杭之乐。
如果，你醒了，是不是，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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