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降诞》在线试读
明戈的提醒在多米尼克心中敲响警钟，但救人要紧，多米尼克按下内心的波涛汹涌的思绪，转入街角，发现被殴打的是一个毫无灵压，身材瘦削，面色蜡黄的中年人。哑巴浑身血迹斑斑，尤其是已经错位的右腿，显然已经骨折了。
此刻他背靠着墙壁，姿势应该是被明戈调整过了，算是给了他一份体面。
可哑巴并不想靠着，而是气息微弱的挣扎着朝一侧爬去，多米尼克定睛看去，那是一份被踩烂的口粮，他心头一凛，重新将哑巴扶正，而后取出自己的口粮递给他。
“我知道你不能说话，吃这个吧......你的口粮已经被毁掉了！”
哑巴的余光扫过明戈一行消失的方向，警惕地盯着多米尼克，身子向另一侧缩了缩。
“放心吧，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跟你一样，我也是放射区的人。”少年掀开衣袖，露出一截ST-CR开头的编号，哑巴看了，眼中的警惕果然松懈了一些，他扫了一眼口粮，没有接过的意思。
眼见解释有效了，多米尼克开心的笑了，随后他从口粮中掰下一角，当着哑巴的面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他解释道：“您瞧，如果有毒，我也已经先吃过了！”
哑巴身上最后的警惕也退去了，整个身体瘫软下来，看着多米尼克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感激。
不过他还是拒绝地摇了摇头，用着各种奇怪的姿势想向多米尼克表达着什么，笨拙的样子就像还不适应成为哑巴的事实。
“你是想说你不能白吃，对吗？”多米尼克费力地猜道。
哑巴点了点头。
多米尼克噗呲一笑，将口粮塞到哑巴手中，道：“那你可听好了，我给你算一笔账，口粮20铜币，接下来我对你的简单治疗额外收2银币的手续费，一分也不能少，你都要还！”
哑巴拿着口粮，似乎同意了交易，但又开始比划起来，这一次多米尼克是真的猜不到了，只能拿来一块黑石示意他有什么要说的写在地上。
出乎意料的是哑巴的字笔走龙蛇，十分有风格，地上赫然写着‘名字’两个字，可惜多米尼克没有时间欣赏了。
“我叫多米尼克！”
多米尼克回答完便取出随身携带的治疗用品开始处理起哑巴身上的伤口。
对于常年下矿和魔物战斗的矿工来说，随身携带简要的治疗用品，处理自己的伤口是基本常识。
哑巴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答案，终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少年令他心惊的娴熟处理手法。
在收拾伤口的时候，多米尼克发现哑巴破烂的装束间有一丝军服的模样，回想起先前哑巴悍不畏死的反击和血性，他恍然大悟。
莱特希尔是战士们为之而战的珍贵家园，否则，他也不会为了一句口头的辱骂就折了一条腿了。
多米尼克不由得感同身受道：“莱特希尔虽然是一个战败国，但我认为它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国家。对困境之中的人第一个伸出援手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莱特希尔还是第一个以外围国的身份去做的，更何况他的解救对象是辖区之内千千万万的放射区居民。你应该好好活下去，这样才有机会回到那片让你骄傲的家园，为她而战。”
哑巴盯着多米尼克，咀嚼停了下来，眼中隐藏的落寞翻涌出来。
“嘿嘿，这些年，我在某位长辈那里喝了很多鸡汤，想不到如今也能出口成鸡汤了。”多米尼克看出了哑巴的落寞，自嘲道：“不过这些并不是玩笑话，你们所深爱的家园破碎了，如果连你们都放弃了再次站起来为她而战，还有谁能重建她，守护她呢？”
处理好其他伤口之后，多米尼克检查起哑巴受伤最重的腿部，不由得皱起眉头，伤势太重，已经超出他可以处理的范围了。
想起明戈的话，哑巴简直就是一个摆在自己眼前的活生生的例子。
他有些生气道：“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冲动，为了一句话，就送出去一条腿了！这跟破罐破摔没区别。”
当他生气的抬头望向哑巴，却见哑巴已经满眼通红，眼泪在眼眶中酝酿，但出于素养极为克制地没有掉下来，多米尼克目光中的怒意瞬间被融化了。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触，七年前的黑暗之潮，让他的家破碎了，如今的他已经在这条漫长的路上走了许久了，不过自己还有弟弟陪伴，还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得一份生活，而哑巴却是在战争中失去一切，落得孤身一人，更加艰难。
他想跟哑巴说一声抱歉，哑巴却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拾起黑石，在地上写下‘谢谢’两个字。
“嘿嘿，谢谢就不必了，鸡汤可是收费的，不过刚才的话实在冒犯，所以鸡汤就免了！”
二人相视一笑。
正在这时，街角探出半截瘦弱偏矮的人影，来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多米尼克吗？我听到附近有打斗声，有人说看到了你和警备队在一起，我比较担心就过来了。”
“哟，休斯特！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个头痛的问题需要有人帮忙呢？”多米尼克看到伙伴的身影，热情的招呼道。
“他是谁？怎么伤成这样？你已经给他处理过了吗？不过，他的腿，看起来很麻烦？”休斯特走近后，立即皱了皱眉头。
多米尼克点了点头，遂将此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休斯特，然后头痛道：“所以我现在赶时间去月光酒馆那边，但他的腿伤，还是就近医治比较好！”
“没关系，你去忙格雷的事，这里交给我吧，我正好在附近寻找可以出诊的医师！”休斯特爽快的答应道。
“出诊？你上次不是说蔻蜜尔阿姨已经好多了吗？而且你已经好久没来矿坑，我原以为蔻蜜尔阿姨已经不需要抑制剂了。”多米尼克疑惑道。
“母亲的确好多了！”休斯特又喜又忧，左右张望，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神神秘秘的招呼多米尼克靠近些，然后低声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要保密。一周前，母亲的病突然爆发得异常强烈，而当时家中的最后一管抑制剂都用完了。惊慌失措的我误打误撞遇上了一位出游的白袍魔药师，当时他和助手脸上都带着半副白面具，看过母亲的情况后，他们慷慨地给了我一管新型的抑制剂。”
“我本来将信将疑的，直到他给我看了魔药师的三星徽章--那是魔药协会颁发的，就算暴风城的人也极难搞到，我放心了。母亲自从服用后，情况逐渐好转，这一周，除了轻微的疼痛，其他症状都消失了。效果上来说，这种新型的抑制剂比二型要高上许多。”
“哦，还有这种好事？”多米尼克将信将疑道，“没有什么条件吗？”
“有，三个条件，其一：不能轻易泄露他们的信息，其二：他们给母亲带上了某种弱科技文明的手环，声称手环能够辅助治疗，并且他们将在明天来回收手环。其三：不能让其他医师介入他们的治疗。母亲的情况的确好转了，但那手环实在非常怪异，每过一天都会改变一分，时至今日，它竟如幼蛇般盘踞在母亲的手腕上。有时，我甚至不知道是否是幻觉，仿佛幼蛇蠕动了起来。我实在放心不下......”休斯特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也研究过一些魔药的知识，可没听说魔药和弱科技文明搭配的方式，所以你打算请个医师出诊看看情况？”多米尼克也觉得十分怪异，放射区的普通人遇到三星魔药师的概率，应该跟自己遇到师傅的概率是一样的，都是十几年一遇，难道幸运女神如此眷顾他们的小团队吗？
另一方面，自从末法时代翻篇，弱科技文明除了必要的辅助部分，大部分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
他虽然见识有限，却很难相信三星魔药师会开倒车回去重启弱科技文明，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搭配，对象也应该是强科技文明的产物，或者接近强科技文明的产物。
不过这个级别的文明产物被星空外族牢牢握在手中，卡列斯行星的三星魔药师想要搞到也只能祈求幸运女神之吻了。
“我今天就是出来请医师的，但是最近失踪案频发，西街的医师都不乐意出诊了，就算愿意，出诊费也水涨船高，这边我是请不动了，我准备去一旁的东街碰碰运气，正好带上他！”休斯特道。
“好，那祝你好运啦，明天我去看望蔻蜜尔阿姨！还有不要忘了晚上小聚，到时候告诉我们蔻蜜尔阿姨的最新情况，大家一起看看问题所在！”多米尼克帮着扶起哑巴，目送着二人离去。
夕阳下的街道，人影被拉得长长的，但这些都远远无法跟街道尽头的巨大虚影相比，那里是巍然不动的暴风城。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人群中独自走向暴风城的明戈。
他有些明白了，人很难改变，暴风城也一样。
明戈的剑上满是誓约，所以伤害不了巴兰坦，自然也无法改变暴风城。
可明戈的剑守护了哑巴的生命，好友的尊严，也守护了其他未曾偶遇的放射区居民的希望。
所有的这些微小的变化就像水滴一样，一旦被汇聚起来，就能掀起一场洗刷一切的暴风雨。
他遥望着远在天际的滚滚乌云，不由自嘲道：“不止是我，这片干枯土壤上的每个人都在等这场雨。师傅，这次您可大错特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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