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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当降雪的季度，却忽至小雨。细雨蒙蒙，不足以浇灭眼前这燎原烈火。
火光烛天，同这场雨一样来的不合时宜。
消防、救护、公安、警声混着目眩的警灯。
人人形色匆促，在一栋几乎烧成框架的别墅前忙的不可开交。
要知道，在‘万元户’相当稀罕的90年代。
能住上别墅的人家可谓是顶级富翁。
月色像染了层墨似的，盘旋于火光之上。
消防车一辆接着一辆，竭力进行着水与火的较量。
·
焦慌忙碌的人群中，唯有一人静静站于一旁。
萧泽指间夹着半截烟，无动于衷地看着逐渐得以控制的火势，满身满眼都体现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大火熄灭，废弃残渣中抬出两具烧焦的尸体。
救援人员将其搁置于地面，继而荡上层虚渺白布。
“孩子，节哀，”总指挥走上前，面带惋惜地对萧泽说，“你父亲和母亲已经……”
“她不是我母亲，”萧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具尸体，问道，“钱都烧没了吧？”
“人都没了，你还问钱？”总指挥满脸不可思议。
“人都没了，在没有钱，”萧泽稍一偏头，掀开眼皮看他，“我怎么活？”
这话问的总指挥有些怀疑人生。
目睹亲人惨死，竟冷静到跟没事人似的。
甚至还有心情盘算将来怎么活。
“都没了，如你所见。”
总指挥说完，便招呼众人准备收摊回去。
都没了。
三个字犹如一把弯刀直直扎进萧泽的心脏。
只是出门遛个弯的功夫。
老天爷却跟他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救援车辆陆续驶离。
萧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拉到警局做的笔录，也不知道怎么去的殡仪馆入殓尸体。
整个过程中，他麻木到像一个提线木偶。
任人摆布的同时，脑海里不断在想一个问题。
要怎么活？
浑浑噩噩地，萧泽又回到别墅。
踢开脚边熏木残渣，走进这栋烧成框架的房子，黑黢黢的光线中他找不到一丝值钱的东西。
大致转了一圈后，他到院子里的小石墩坐下。
事发突然。
突然到不能让萧泽做好思想准备。
不给他计划以后该如何生活的时间。
甚至不给他把钱包带出来的机会。
……钱包。
想到钱包，萧泽气的牙根直痒，指尖抠进肉里，用力掐着垂在身侧的拳头。
·
记忆倒溯，他想到今晚临出门前发生的一幕。
“谁让你洗的？我钱包呢？”萧泽拎着洗衣机里才甩干的牛仔裤，目光咄咄地质问父亲的情妇。
“阿姨看你裤子上有泥点，就顺便跟你爸的一起洗了。”情妇故作无辜的表情让人反胃，“小泽，钱包放在你房间床头柜抽屉里。”
“别处容不下你，现在都开始进我房间是吧？”萧泽眼底充了抹红晕，“我真纳闷，整天跟个被你害死的冤魂共处一室，你良心不会不安吗？你他妈都不做噩梦的吗？”
骂了一通，萧泽仍缓解不了心头之恨。
懒得听情妇虚情假意的道歉，一遍一遍的对不起和那几滴鳄鱼的眼泪，怎么看怎么恶心。
“窑子里出来的都这么会装可怜吗？”萧泽重重地将牛仔裤摔到地上，“就是这副样子勾引的我爸是么？我真好奇，他是怎么忍住不吐的。”
“啪”地一声。
一记耳光毫无防备地掣在萧泽脸上。
力道很重，伴着一阵火辣辣的胀痛感，白皙的脸廊瞬间通红一片。
“怎么跟你阿姨说话呢！”萧爸扼着萧泽后脖颈，强行压弯身子，提到情妇面前，“道歉。”
“道你妈。”萧泽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此话一出，必然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次次如此，萧泽早已习以为常。
自从母亲离世后，萧泽的身上一直都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跟换皮似的一层淤青盖住另一层淤青，深浅混杂就像一幅山水画。
“混账东西，跟你那个短命的妈一样，都他妈该死。”萧爸打完后，不留情面地扔下一句。
是的，都该死。
现在好了，二位该死的都死了。
而且死相跟个木炭灰似的，丑陋无比。
但这些，并不是萧泽所在意的。
他只恨自己摔门出来时，没有回卧室先取个钱包。
以至于此刻，他只能坐在冰凉的石墩上，不知何去何从。
初冬的夜风呼呼地往人领口里灌，萧泽拢了拢领子，手揣在袖口里冻的直缩肩。
已逢深夜，四下杳无人烟，安静非常。
别墅里传出木框烧化后吱吱嘎嘎的余音。
寒风搜刮，萧泽佝偻着脊背，微微眯上眼睛，天真的想要等太阳出来，好能借一丝温暖。
·
“嘿操！老子还没出手就他妈火化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萧泽一惊，猛然睁开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位干瘦的男人。
干瘦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烧成渣的别墅上，掐着腰站在大门口，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死了？还是没死？”
“不应该啊。”
“不合逻辑啊。”
“诶。”萧泽低低唤了他一句。
“卧槽！”老蓝转过头，原地起跳一下，“你谁啊？”
“不该我问你么？”萧泽屈起一条腿架在石墩上，斜睨着他，“这是我家。”
闻言，老蓝忽然笑了起来，指着面前一片废墟，“你家装修挺别致啊。”
“家徒四壁风，最近流行，”萧泽稍一抬眉，“你有事么？”
“你姓萧？”老蓝试探地问了一嘴。
萧泽淡淡“嗯”了声。
“这就对了！”老蓝双手一拍，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坐在萧泽对面的石墩上，“我找你爸。”
“容易，”萧泽抬起脚尖踮踮地，“这会估计还在黄泉路，你快点走没准能撵上。”
“操，真死了？”老蓝非但没生气，还挺惊讶。
萧泽没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叼了一根点燃。
老蓝顺兜里摸出手机，揭开盖，拨出个电话。
“鱼脱钩了。”
“嗯，明儿回。”
“什么鱼？”萧泽等老蓝挂掉电话后问他。
“鱼，是组织对暗杀目标设定的代号，”老蓝也撷了根烟叼嘴里，毫无避讳地说，“脱钩，顾什么思的，反正就是没成。”
“顾名思义。”萧泽瞥他一眼，纠正了他的用词。
“对，就这意思。”老蓝说。
这下明白了。
眼前这位黑皮鸡窝头的叫花子，是个杀手。
“你是来杀我爸的，”对于这个消息，萧泽并未吃惊，想了想又问道，“没杀成，但佣金你已经拿到了吧？”
这个问题，是萧泽聪不聪明的大脑提醒他的。
杀手约等于钱，很多很多钱。
“啊，”老蓝被他问懵了，猛吸了一口烟，昂起下巴看他，“我拿钱办事，正经工作，你想怎么着啊？”
“佣金多少？”萧泽盯着他问。
“干你屁事！”老蓝弹飞烟头，甩了一记白眼。
确实不干萧泽的事。
他也不在乎是谁雇佣杀手来杀他父亲。
毕竟萧爸的圈子不干净，树敌太多，有人想要他的命并没什么好意外的。
然而，比较让萧泽感兴趣的，便是眼前这位杀手。
“你那还招人么？”萧泽突兀地问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没做多思考的问题。
“啥？”老蓝感觉自己听错了。
“杀手，还招人吗？”萧泽又重复一遍。
这回确定听清楚了。
但老蓝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当我这雇收银员呢？随便抓个人就他妈入职。”
老蓝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白瞎这么好看一张脸，是个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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