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度若飞》精彩章节试读
公主一行停留在都护将军府，原本的安排是永州会派亲使来都护府迎驾，杜雨笙收到的文书原本就是高湛从绵州出迎，再等父亲从永州出发亲迎公主回去。也就是一个月内，高湛刚一动身，老爷子突然在永州暴毙，高家老大捡了这个大便宜，连夜封锁消息，在城内将高湛全家及亲信扑杀，等高湛进了绵州又要赶尽杀绝。
天意弄人，高湛靠亲卫搏命厮杀，带着十一骑逃了出来，浪荡陇西荒原之上，无一城敢收留，却如今挟了长公主在他将军府内上座了。
杜雨笙从放他进城，就有了决断。有意安排了金陵来的随从诸人去别院休养，免得人多口杂，他与高湛的交易没有必要传到金陵去，只要最后保住长公主便行。
高湛自然是不会放长公主这个护身符离开，便随他带着安排进了主院，只是那些亲兵随从还是隔开了。
这位二公子倒也配合，入城本就是拼个生机，他也没什么好怕的，杜雨笙是个人精，做不出把他绑了送回永州的蠢事。
只要带着李梧，也就是和杜雨笙纠缠文斗了，亲兵们索性在这将军府里补给休养。
“二公子这次来，可有杜某能帮得上忙的？”杜雨笙开门见山。
“老将军恕罪，高某进城就是想讨口水喝，顺便想烦请将军的邮差带个信。”
“带到哪里？庆州？”
高湛挑眉，庆州是少年时历练出身处，也只有庆州是可以依赖的了。
“都是小事，二公子信写好了，便交给我副官亲自去办吧。”杜雨笙从善如流，“长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和二公子打个商量，且让仆妇侍女们带她下去沐浴休息。您在城中等消息即可。”
高湛看看怀里的小女孩，想了片刻，“这样吧，还请杜将军将我的亲兵带回这院内，长公主用惯的侍女仆妇也请过来。”
他现在还不能放了这张附身符。
一旁的李梧却出了声：“杜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稚子声弱，却格外坚定。
“这......”杜雨笙看了看高湛，有些迟疑。
“不急，杜将军且去，公主且在院中休养，明日再说罢。”高湛开口了。
事急从权，公主的安危在第一位，没必要逆着高湛，毕竟还是孩子，料也没多大事，想来日后也能体谅。
杜雨笙施了礼，退出院来。
一番折腾，天已全黑。
院落被高湛的亲卫把守住，仿佛不是在将军府，而是在他私宅中。
杜雨笙叹了口气，挺挺腰，便向冯延吉处去。
冯延吉也正等着他，一身袍服也没换，一见他迈进厅，赶紧迎了上去，“杜公！公主安好？”
二人从前同在京中，虽是同袍，但私交并不多，也不甚相熟。
“先让宫女们过去服侍梳洗吧，此刻不宜多惊扰，公主一时安全无虞。”杜雨笙进了花厅，引他一同坐下。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冯延吉打听道，他存了些小心思，这趟本是苦差，他交托到杜雨笙手里就算了结了，偏偏临到了，出了岔子，那到底算在他身上还是杜雨笙身上呢？看那为首的人和杜雨涛也相熟，那杜将军可就不能撇开关系了。
“陇西大地上，谁还能有这般做派，高家二小子呗。”杜雨笙苦笑，抿了口茶。
“高家？永州高氏！”冯延吉回过味儿来，“那可不就是！”
“对，就是公主要嫁去的永州。”
事发突然，杜雨笙赶紧把永州家主数日前暴毙，高家儿子争城主之位，高湛为了进城挟持公主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那如今，公主到了，却不知要送去何方了。”听得冯延吉眉头皱了又开。
高家二子相争未平，照杜雨笙的说法，往西的道路都是断绝的，公主又往哪里送呢。冯延吉一心只想赶紧甩掉这个包袱，返京复命，只要不在他手上出岔子都行。
“杜公啊，照说这公主只说是和亲高氏家主，倒也没说一定是哪位，不如让公主在将军府里暂住，等永州形势定下来再送过去。”
“呵......”杜雨笙哂笑，“延吉兄，是要把处置的难题抛给我啊。”
“杜公，看您说得......”冯延吉拊掌颇有些讨好的意味，“杜公是封疆大吏，冯某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殿前京官，这趟差事还是给人暗地里整了，才派上了我，一路艰辛走到这儿啊，等打个回程，到了金陵，我原先的礼部侍中郎位置还保不保得住都两说。”
他知杜雨笙是被先皇贬斥出京，才一路西行，如今陵西公主不过是先皇幼女，自然没有多在意，这大半年的苦差事眼看到头，心中的焦灼也压不住了。
杜雨笙沉静了片刻回他，“冯大人的提议倒是不错，永州未定，公主定然是要留在将军府的，眼下邸报已经送出，到了金陵等陛下给了批注，再倒转回来，也有些时日。到那时，或者高家内务也有个结果了，不妨安心住着，且等等吧。”
“这倒不必禀报了。”冯延吉有些焦急，“我领命出京时，便得了旨意，此行尽可便宜行事，不必奏报。”
他这番话倒是真的，先帝薨逝后，外朝内宫都清理得干净，杜雨笙也是因为远在关外，虽曾是先帝朝重臣，但遭贬谪，反而逃过一劫。
李梧生长在宫中自然是不得青眼，此番和亲，也不是永州高氏主动求娶，而是当今圣上先有意，方才促成。
高家老爷子大略也是知道圣上的用意，一来新皇登基想和高氏交好，二来想把李梧打发得遥远，高家便承了这个情。
杜雨笙听着警惕了起来，抬头望向冯延吉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那依大人看，如何处置才能周全呢？”
“倒是有个两相宜的法子。”冯延吉面有得色，“左右公主是要留在杜公的将军府里，不如请杜公行个方便，我二人先交接，我早日可以回京复命。原本的旨意呢，也是让我送公主到将军府即可。”
原本的旨意是在将军府与高家迎亲仪仗交接，杜雨涛=笙暗自冷笑，这是要把烫手的山芋甩给他了，对待公主，竟如此轻蔑随意。
冯延吉看杜雨涛脸色变了，以为他是不满自己推诿，赶紧补话道，“杜公别误会，实在不是我要甩脱，哎实不相瞒，杜公也见着了，这仪仗一路行来，除了服制配得上，哪有半分公主的格制，实在凄凉。圣上初初临位，京中诸事尚且顾不过来，说句逾越的，这事本就是因公主不宜在宫中生长，才送了出来，一路行来公主也遭了不少罪，若是到了永州，入了高府，年纪小小也是当女儿将养的，即便是陇西水土不适，生了病再有什么闪失，那也是，天意。”
说完再抬眼看杜雨笙，神情未动。
话里有几层意思呢，一层是传达了圣意，只想有个由头把李梧送出金陵，这才匆匆拼凑了仪仗远远打发来了陇西。
至于公主日后的生死命运，最好都不要再有消息传回京中了，差遣的官员自可便宜行事，也无人会问责。
二层是，冯延吉想尽早返京，金陵城里尚有荣华等着他，陵西公主和亲之事甩给他，只要全须全尾交到了高氏手中，不让人挑出错处来，后面的生死，也就无人过问了。
杜雨笙看看碗底茶沫，点了头，“我就不在京中许久，却有很多情况不分明。便照冯大人的法子办吧，明日我便签了接收礼函，待大人休整好，随时返程。”
“诶！诶！”冯延吉大喜，靠回椅中，暗想着，公主要是悄无声息没在了永州，金陵城中那位，反而能高枕无忧了。
看来这位杜将军，并不如传闻中刚直顽固嘛，或是年纪大了，棱角也早在这苦寒之地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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